祁太後派出的人倒是機靈，來回一趟就報來裴元鑒答應的消息，還有口諭說讓各宮的娘娘都好好準備，為皇後過生辰。

祁絡繹心中譏笑一句，倒不用他裴元鑒多說，那後宮的女人都在眼巴巴的等著呢，必然是要準備的妥妥當當。

祁絡繹見事情說的差不多了，那日頭也上了三竿，自起了便連茶水都還未進，腹中空空，有些饑餓。縐了個理由，就連連向祁太後行拜禮遁走。

祁絡繹可不想讓祁太後知道自己是因為餓肚子了，這不僅是怕祁太後笑話，更怕她又心疼起來。

待祁絡繹回了昭陽宮，她的生辰皇上要舉辦那大宴的消息也不脛而走，進了後宮眾多的妃子耳中。

嬪妃們躍躍欲試，這可並不是為了給祁絡繹祝賀生辰興奮的，而是為了在宴會上大顯身手。如能得到皇上青睞，那什麽孟昭儀也根本無懼，富貴榮華、地位寵愛也都將會來了。

或許就是因為她們總是喜歡異想天開，才忘了，之前祁絡繹給她們的教訓。

不過剛好，這些女人不足為懼。

祁絡繹心中的小算盤打得正好，借此機會也可了解這些嬪妃的背景以及可以牽扯的關系。

如此一來，宮裏為了準備皇後娘娘的生辰宴，又熱鬧開來——

不僅是下人們各方準備，連宮裏頭的主子也是，善舞的扭著腰肢兒擺動，善曲兒的擰著脖子咿呀，處處笙歌。

反倒是整個宴會的“主角”皇後娘娘祁絡繹本人，偷閑歲月，執一本雜書躲到了涼亭，貪嘴一兩口涼果，正吃的起勁。

那布置宴會的事情有祁太後一把攬過，而後宮裏的鶯鶯燕燕想要拿得頭彩出風頭，她也不必效仿。

正是一個人玩得自在，忽有人通傳道：“孟昭儀到——”

祁絡繹挑眉，倒是許久不見孟婉了，怕是皇上恩寵深厚脫不來身。不禁笑笑，從亭內分花拂柳而迎。

孟婉本是恭敬地等候在外殿門口，聽了細細的腳步聲，竟是從側院來的。孟婉好奇地一偏頭，那人身著青綠色月磐暗紋煙羅軟紗裙，陽光映照下，泛起一波漣漪的水亮。

那人竟是皇後？

孟婉知道自己楞得夠久了，連忙行禮：“臣妾參見皇後娘娘。不識娘娘今日這一身風姿清秀，若仙子下凡，讓孟婉看楞了。”

“婉姐姐不必多禮。”祁絡繹盈盈一笑，道：“姐姐如此誇獎，我倒是有些羞愧了。”羞赧地謙虛，卻也是少女般天真爛漫，更加令孟婉讚嘆。

祁絡繹問起正事：“不知婉姐姐來此找我有何事？”

孟婉忽地才想起此來正事，低頭輕笑，臉如凝脂，眸含春水，緩緩言：“過幾日便是娘娘生辰了，孟婉不才，只會些琴曲，也想當日為娘娘演奏一曲。也不知娘娘喜歡哪一些曲子，孟婉回去也好練習一二。”

祁絡繹笑說：“婉姐姐又何須學那些妃子做表面功夫？”

孟婉搖頭，回答：“我並不知她們的心思，只知道自己是來祝皇後娘娘的。”

祁絡繹點點頭，這孟婉倒是開竅不少。但是……“婉姐姐無需在乎我。”祁絡繹從孟婉身上移開眼神，轉到了開得正好的芍藥叢。那芍藥花瓣碩大，各色爭艷，好不熱鬧。“你看這芍藥開得多起勁兒。”

“皇後娘娘喜歡這芍藥？”孟婉不答反問，接著道：“我倒是覺得娘娘呆在這花叢中令一身清麗氣質給染雜了。”

好一個孟婉，自己讓她離自己遠些，她偏是不聽，這是鐵了心要站在自己這一隊了。祁絡繹無奈說：“皇上那邊……”

一提到了裴元鑒，孟婉的眸子莫名有些濕潤了，心頭又酸又疼，可她忍了回去，筆直的挺著頸子道：“皇上，自然放得下。”

這一句讓祁絡繹沒聽懂，她又繼續解釋說：“我想問的不是皇上的感受，是你。”

孟婉心窩一暖，此情此景，孟婉屈膝就給祁絡繹跪下了，硬生生咽下的眼淚又控制不了了，似斷了線的珠子，令人憐惜。“孟婉知道皇後娘娘惦記的是我自己，您的恩情孟婉饒是萬死也不足償還。”

祁絡繹嘆了口氣，看來這孟婉真是鐵了心了，就是得罪裴元鑒也要跟了自己，無奈扶她起來，湊到她的耳畔，柔聲說：“婉姐姐的意思是，你，放得下皇上了？”

孟婉點點頭，只抽泣了兩下，沒有再說什麽。

祁絡繹心中有了數，還是多問了兩句：“是什麽讓你放下了皇上？可別說是我，我沒那麽大本事把你對皇上的情意都挖了墻角。”

“是孟婉自己參透了。”

祁絡繹知道孟婉不想多說，閉眼嘆口氣，拍了拍她的肩頭似是安慰：“婉姐姐想透便好。但是。”祁絡繹話鋒一轉：“但是，婉姐姐切不可對著皇上表露出來，即便是日後皇上換了新寵，對姐姐這面亦是有愧的。最起碼這樣，姐姐的地位可保住。”

孟婉點點頭，聽從祁絡繹的安排。

“再者，姐姐就依著以前的模樣侍奉皇上便可。現如今，皇上就算是明了了咱倆的關系，後宮之中也沒有對他而言合適的‘寵妃’人選，所以現在皇上別無選擇。”

“娘娘是在逼著皇上？”孟婉現在的頭腦倒是點撥的聰明極了。

“現在正是我要收拾收拾後宮的時候，待局勢明朗，皇上也能看出來，他該選什麽，只能選什麽……”祁絡繹著意加重了後半句話，說到此就停住了，擡頭看看一方藍天，眸中清澈透亮。

而孟婉也了解了祁絡繹的意思。

末了，祁絡繹還是多多安慰了孟婉一句，畢竟讓女子割情舍愛著實不易，她孟婉是個可以相謀的人。

孟婉亦是收了哭腔，平覆了下來，淺淺道：“今日，多謝娘娘點撥了。孟婉也該回蘭林殿，明日再來向娘娘請安。”

欠了欠身，孟婉垂下頭後退幾步才轉身離開。

“我倒是喜歡那首知音難尋的《高山流水》。”

遠遠的一道聲音傳入孟婉的耳中。這不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嗎？祁絡繹還是回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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